眠白树

哦你可爱的山楂树,你为何要发愁

【井白】新天地(五)

估计还有一更完结吧。

我的好笑力枯竭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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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二上学期的时候,我们逐渐开始出去跟组,最开始是学姐学长领着,后来就自己结伴出去,我们在校学生,没空跟综艺和剧,跟的都是广告和短片组,干个一两天,挣一两千块,基本可以从我接活的时间表中看出最近运动鞋市场的出新频率。大勋是比较喜欢挑礼拜四出去,因为他烦我们上西方音乐简史的老师,嫌人家牛逼吹破大天,声称“不想听他捡屎”,能不上就不上,上也在人家课上搞一些个行为艺术,苦大仇深的,就差披麻戴孝了。但是考试划范围的时候还是像孙子,学生没有风骨。

跟组总的来说不是技术活,是体力活,早上六点去校门口坐小金杯,车破得跟文物一样,好像要把我们拉去挖煤,我个人当然是比较喜欢戴耳机坐着听,但是架不住先天条件太好,人家看了我两眼都要发光,大部分的时间都被发配去举杆儿,跟了几次组下来,把我肱二头肌练得比拳头大,走夜路都有底气。

我有几次跟井柏然抱怨,说明天五点半就得起来,他说,“正好我也得早起,我找你吃早饭去吧。”

我问,“你起这么早干嘛?”

他说,“我跑步去。”

我说,“啊?你起这么早晨跑啊?我怎么不知道?”

他顿了一会说,“偶尔去。”

我当时居然还相信,现在想想真是大傻逼。

我第一次举杆儿回来之后,第二天跟个僵尸一样,去食堂吃饭是把脸扎在饭盆里吃的,胳膊一点也抬不起来,路过的人都要问我一句怎么了,山哥说,“练功呢。”我就会得到一些恐惧和迷惑的目光。有几个人还会继续往下问,“练完这个功能获得什么呢?”山哥回答“获得一些傻逼的关注。”人家就会觉得被我涮了,给我一拳然后离去,我或成最大输家。

我说,“让你们他妈的给我买包子,这盖饭我没有手怎么吃。”

王嘉尔说,“包子卖没了,哥。”

我说,“就没有别的能不用手的东西吗?包子卖没了那饼还有没有?活人还能叫尿憋死吗?”

山哥说,“你说话前考虑考虑,在座各位你一会儿最容易叫尿憋死,你想想你下午厕所怎么上吧。”

我说,“你以为我没想到吗?我从昨晚上就没喝水了。”又感叹,“残疾人生活着实不易。”

魏大勋说,“是,你下午把两条胳膊绑在背后,往教学楼门口一坐,再拿脚写几个粉笔字,说不定还能小赚一笔。”

山哥说,“说不定还比他拿手写的好看呢。”这一群人都他妈的没有心肝,地狱空荡荡,他们在人间。

我说,“你们就没有人喂我吗?你看我这手。”遂现场给他们演示用手吃饭,帕金森患者的痛我这一天也有所体会,一勺饭进嘴的只有三分之一,剩下三分之二都飞到魏大勋脸上。

大勋难得敏锐,说,“我觉得你是故意的。”然后把我饭盆端到旁边桌上,将我驱逐出境,我又没有手能把它端回来,跟个狗一样,饭盆到哪我去哪,这时候对面有人一坐,开口问,“你咋了?让人给煮了?”

我抬头一看是井柏然,跟看见祖宗一样,觉得他较平时更为高大英俊,后脑勺发光,临碗涕零,不知所言。

山哥说,“你可来了,领走领走。”

井柏然点点头,把我书包拎起来,说,“走吧?”

我说,“走哪去啊?他们不是喊你来喂我吃饭的吗?”这话说出来有点怪怪的,好像井柏然是我爸一样。

井柏然说,“我倒是不在乎,你脸还要不要了?回寝室吃吧,饭给你买好了。”他转身就走,左手拎着书包右手拎着饭,真的很像我爸,我也就这么说了,说,“井哥,你太好了,你跟我爸一样。”

他表情非常微妙,感觉好像下一秒就要把饭扣在我的头上,半天憋出一句,“你这张嘴怎么没拉伤呢?”然后继续往前走,感觉他有一点生气,走路都走得响一些。

我当时觉得很奇怪,我拿他当爸爸,又不是要做他爸爸,他生什么气。

结果我爸爸叫早了,井柏然还不如王嘉尔,给我买的是面条,这叫一个不好喂,他筷子使得也不怎么地,吃一碗面,半碗面汤都在我脸上。我说,“哥,我这嘴也不小啊,怎么就喂不准呢!”

他说,“我这不是业务不熟练吗,家里也没人偏瘫过。”

我是字面意义上的吃人家的嘴短,只能追着他的筷子跑,像动物园表演节目的鸵鸟。一顿饭吃下来不仅手没好,脖子都拉伤了,真是得不偿失。

我说,“人家电视剧里喂饭都喂得那么唯美,反思一下,我们俩差在哪呢?”

井柏然说,“别反思了,赶紧张嘴,还有一口吃完拉倒,把你脸洗了。”

我感叹,“久病床前无孝子。”

他说,“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我说,“我倒是指望你堵上,你这不是堵不准吗!”

面条这个玩意儿越吃越多,我吃了半个小时,怎么吃怎么有,光最后一口就吃了能有十分钟,这口是最后一口,下一口还是最后一口,跟我们家楼下的跳楼大甩卖一样,甩卖了三年广播喇叭里还在最后十天,吃完的时候我觉得我比自己压一碗面条还要累。

我跟井柏然说,“我做了一个明智的决定,三天之内我就站在阳台上喝风算了。”

井柏然喂我喂得心力交瘁,说,“那也行。”

我说,“你给我上网查一查,有没有什么迅速缓解肌肉拉伤的办法。”

他查了一下说,“总结来讲就是多吃多喝多睡。”

“多喝多吃先免了,多睡可行,”我都站起来了,一抬头看床,立刻又颓废了,“操,我这怎么上去?我拿牙咬着梯子做引体向上吧。”我早上下床都是另外三个人给我接下来的,穿衣服穿了四十分钟。

井柏然站在我旁边,说,“那我先上去,把你抱上来?”我还没说话,他自己先给否认了,“不行,我抱不上去,抱完你我和你一样了,咱俩得拿脚互相喂饭。”

我俩面面相觑了一会,他说,“那去乐器室吧,今天下午没人用,那有大沙发,你就在那睡。”

我高高兴兴跟着他去了,到了才发现装备不齐全,说,“失算了,我应该拿个枕头来。”

井柏然说,“我再给你背床席梦思,蚊帐也给你披上,有地方睡得了,挑什么呢?”想了想又说,“那你枕我腿上吧。”

我也不跟他客气,又不是没枕过,躺下就睡,闭上眼就是天黑,睁开眼还是天黑,井柏然坐在那玩手机,被背光照得像蓝脸的窦尔敦。我把后脑上往他大腿上一磕,他把手机拿开看我,“醒了?醒了赶紧起来,我上厕所。”

我说,“我也必须得放个水了。”

井柏然说,“这个我不伺候,你自己克服困难吧。”

我说,“这个你想伺候我也不能同意。”这时候我裤兜里手机又在震,我说,“你看谁找我,什么事。”

他找我的手指头解锁,我说,“你把你自己指纹输进去吧,万一以后再有这种情况,我有一种预感,应该还有。”

井柏然给我转述,“山哥问你哪去了,需不需要帮扶。”

我说,“跟他们说我没有他们这群儿子,让他们当我死了吧!”

等了一会井柏然又转述,“他们说行。”然后又问,“王嘉尔问你的球星签名能不能留给他。”

我说,“你让他从我尸体上踩过去!”

井柏然继续转述,“他们说也行,这都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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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课乍听起来比较有意思,但是大部分还是比较无趣,动手的课比较招人喜欢,比如推台子做卡农头之类,拟音课算是众多课中最有趣味的,上之前还要自己去菜市场买菜,买西红柿芹菜什么的,动效棚里的人看了我就害怕,互相转告,“那个吃道具的来了!”老师点名叮嘱我,“课上不能吃!”可以说是声名狼藉。

有一次上完了课我们回寝室去吃火锅,买的道具都不浪费,再去学校旁边市场扫荡一圈,和隔壁借个凳子放锅,门玻璃上贴报纸,嘉尔在屋里布置,山哥大勋要去市场买菜,出门之前和我说,“你把井柏然喊来吧?我看他这阵子头发都少了,补一补。”又回头问旁边大勋,“吃什么补头发?”

大勋沉思片刻说,“吃啥补啥,那就得吃头发。”

我说,“你一会买点脑花给自己吃吧。”

井柏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成了我们寝室的第五人,给予我们的公共课很多帮助,还能给我们讲讲高数,是一个强而有力的外援。他在筹备考研,还有两个月,早上出门就去图书馆,天天跟游魂似的形容憔悴。我问过他为什么考研,他说,这样那样的原因吧,我也没有多问,不知道自己也在原因之中。

我去图书馆找他,顺便买火锅料,图书馆的大部分座位都被考研的人占据,吃饭时间才腾出来几个位子,我坐在井柏然旁边看他抱着脑袋背政治,搡他,“走走走,回寝室吃火锅去。”

他伸出一只手把我按在桌子上,“你等一会,我做完这套。”

我说,“等一会他们先回去肉全没了,没有火锅料魏大勋清水涮白肉照样吃。”然后又问,“你这什么味儿?怪香的。”拉过他手闻了一下。

他跟被烫了似的手一缩,“干嘛呢你?”

我说,“还挺好闻的。”

井柏然把笔放下,挺没辙地看我,像有话要说,我也看他,最后他叹了口气,说,“我秋天手容易裂出口子,护手霜的味儿。”

我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又去拽他,“走吧,赶紧的。”

最后他也没做完那套政治题,我倒是蹭了一点他的护手霜,是挺好闻的,强生婴儿。

回到寝室的时候魏大勋质问我们,“你们这火锅料是现熬的吗?我要是再饿一点可能都活不到你俩回来了。”

井柏然说,“你们高数是不是要期中考试了?”

大勋立刻起立,“井哥坐这儿,我站着吃,一会方便给大家表演节目助兴,抖个空竹啥的。”

山哥说,“服务还挺到位,赶上海底捞了,大勋会美甲吗?”

我说,“他得了灰指甲,一个传染俩。”一个不查被他把椅子抢走,只能搬一个脸盆在井柏然脚边坐着。

寝室的火锅比较简易,不分鸳鸯格,为了照顾嘉尔我们都不在锅底里放辣,自己往调料里加,井柏然喊我,“你坐我腿上得了,坐那儿一会小心把脸烫了。”我就去他腿上坐着,嘉尔说,“我再去楼下借个凳子吧。”

山哥说,“不用,就这么地吧,开门关门的容易暴露。”我就一直在井柏然的大腿和脸盆上交替往返,不禁感叹道,“我觉得我像一个局外人。”

魏大勋说,“我也觉得,你赶紧走吧,这么他妈能吃,一会儿锅底你都先干为敬了。”

我说,“你那个碗底就没见过天日,居然还说我能吃?”

井柏然说,“你俩打改革开放起吃过饭吗?”他嘴上这么说,但是还是往我碗里夹菜。嘉尔不说话,就坐在那闷头苦吃,但是筷子用得不太好,一个丸子也捞不上来,他又很倔强,拒绝其他人的帮助,非得自己夹一个上来,屡屡夹起又掉回锅里,大勋说,“你要把自己脸都崩成麻子了。”拿剪子把筷子头剪开插在瓶盖上,给他做了一个勺。做完还感慨道,“我天哪,我也太智慧了,我这样的智者是不是一千年才能出一个。”

我说,“智者,你回头,桌子上就有一个现成的勺。”

山哥说,“亏得是一千年才出一个,要不谁受得了。”

魏大勋掩耳盗铃一样把他身后那把勺藏起来,喝到,“哪有勺!这房间里根本就没有勺!一派谣言!”

井柏然说,“是,谣言止于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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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柏然走了之后我们在屋里打扑克,输了往脸上贴条,四个人里数我最不济,脑袋贴得跟个拖把一样,打着打着魏大勋突然问我,“老三,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的?”

我拨云见日一样掀开脸上的条说,“他妈的,我会打,这不是手气不好吗!”

魏大勋说,“谁跟你说这个了!”顺便扔下一个炸弹。

我摸不着头脑,山哥说,“大勋,别说了,这事儿得等。”

我其实隐隐约约有点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要是说一点感觉也没有,也是不太可能的。但是这种事,总得有人先往前一步,或者往前一百步,我在这方面是个怂人,一步也迈不出去,生怕前面其实没路,都是我的一些错觉,只要往前一步就会踩空,也只能等着。

嘉尔脸上干干净净的,和我形成鲜明对比,这时候突然说,“小白哥,你要勇敢一点,该出的时候就要出,不要让牌都烂在手里。”

我说,“我牌不好。”

他说,“太沉得住气也不是好事,你要会诈,别人不信没关系,要先让自己信。”说着把手里牌一放,又赢了,明明是稀烂稀烂的一把牌,嘉尔两手一摊,又说,“打牌很简单的啦。”然后冲我露出一个杰尼龟一样的笑容。

我心想,打牌就是有输有赢,我一点赌注也不敢押,连牌桌都没得上。

打完牌收拾场地的时候魏大勋说,“这屋里这味儿,开门散一散,睡一宿人都卤了,明天吃饭大米饭就自己。”

山哥说,“都他妈赖老三,买调料买蒜蓉酱,一个个吃得像神蒜子似的,我去好好刷个牙。”山哥最近和心仪的女孩走得很近,很注重自己的仪容仪表,出门之前头发得换四个方向。

我说,“吃的时候你吃得跟王境泽似的。”

结果山哥刷牙回来,正遇上大勋敷嘉尔的面膜,绿油油地糊了一脸,吓的山哥牙缸都飞走了,说,“我操,E.T in the house!”把他踹出寝室,责令他变回人之后才许进门。

我突然也觉得手有一点干裂,问他们,“你们谁有护手霜吗?”

山哥说,“嘉尔什么都有,你看给大勋弄的,跟比克大魔王一样。”

嘉尔不负众望,给我翻出一管,我用了一下,觉得不怎么好闻,不如强生。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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