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白树

哦你可爱的山楂树,你为何要发愁

【井白】与云齐(十)

终于把打戏写完了!!!我像天狗一样飞奔!!!

终于可以写我想写的部分了!

被喜悦冲昏头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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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敬亭只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要被颠碎了,他咬着牙攥着缰绳,喉咙里都泛起血腥气。这马不是什么好马,可能还比不上赤骥,他不知道已经在马上颠了多久,离城门还有多远,只能就这么一路往前赶去。按照他的算计,这时候落野飞星和楚江急早就应该摆脱了井柏然跟了上来,这时候还没追上来,只能是一个缘故,井柏然没听他的安排,想直接把那两个人都拦下。

他越想越是心里担忧,倒不是担心井柏然的功夫不济,只是这两个人老奸巨猾,尤其是楚江急,不知道有多少阴毒的伎俩,井柏然就算落不了下风,少说也要挂些彩,恨不得立刻调转马头回去找他。

白敬亭本来被瓢泼大雨浇了个透,像只落水的燕子那么狼狈,冷得上下牙齿磕个不停,而此刻心里想着念着的全是井柏然,再分不出半点心思给自己的冷和痛了。他身上此刻什么都没有,给海侍卫的牌子也不过是井柏然身上那块牙牌,丹书铁券和信全都在井柏然自己身上,他刚趁着井柏然搂着他从马车上滚到路边树丛里的时候就把东西换了,白敬亭眼下除了井柏然谁都不信,哪怕是跟他一起卖了几年命的海侍卫也不行。西南小道是回梁城最近的路,被草木掩着,行不了马,要是没人指引,外人断找不到这条路。若是井柏然听他的话,准能毫发无伤地回到梁城,别人也不会想到他把东西放在了井柏然身上,连他师兄自己都不知道。

“傻子,我一个人跑回梁城有什么用。”他自言自语了一句,眉头皱得死紧,又夹了下马腹,“驾!”

他又骑了差不多一盏茶的时间,突然觉得脑后风紧,猛一偏头,一手扯住马缰,脚下松了马镫,身子一歪,从马腹底下绕了个圈转了回去,三支箭均是贴着他的衣襟而过,没能伤到他半分。他惊魂甫定,第二波箭紧追着头一波的箭尾又到,这回瞄准的却是他胯下的马,一箭也未落空,可怜的畜生哀鸣一声便失了前蹄往下跪去,白敬亭踩着马鞍借力腾空而起,跃到一旁,藏在树影里面看向来人。

是落野飞星。

他本来期待着见到追兵,此刻见到,反而心里猛地下沉,如果井柏然无虞,必定不会放他过来。

那就是——

落野飞星由不得他多想,他脚下疾行,手中弓弦连发,转眼间又射出四箭,都直奔白敬亭藏身之地而来,白敬亭被他箭势所逼,只得在树冠之间腾挪,找不到反击的机会。落野飞星听出他内息紊乱,知道他身上必定有伤,忍不住更加得意,哼了一声道,“你还躲什么?就是躲到地里去,我老瞎子也看得见你。”

白敬亭听他这么说,便也不再躲,大大方方地走到路当间来,落野飞星只道他是穷寇,便也不急着杀他,又道,“你就是那太子养来偷东西的小猫,是不是?”

白敬亭一笑,“老前辈,那您就是燕王养来咬人的老狗了。”

落野飞星听他讲这话,冷笑了一声,不待他有所动作,手中繁弱一翻,一箭赶一箭地瞄着他的脑袋射过来,白敬亭被他的流星箭追得左闪右躲,狼狈不堪,落野飞星倒是脚下不动,仿佛也不是真的想要他的性命,更像是戏弄猎物,直追得他气喘吁吁,靠在树干上不动了才停了手。

“小子,怎么不跑了?”落野飞星冷冷地道,他脸朝着白敬亭的方向,两眼中看不见眼仁,都是冷惨惨的一片骨白色,看着分外可怖。

“老前辈当年号称千手千眼,名不虚传。”白敬亭懒洋洋的靠着树干,拍了拍手,“晚辈佩服。”

“少跟老夫耍嘴皮子,东西拿出来,我痛快送你上路。”落野飞星道,冲他伸出了手,“不至于落得你师兄一个下场。”

他这话说出来本来是想吓唬白敬亭,他和楚江急来之前听了线报,知道二人中虽然井柏然的武功高,真正给太子卖命偷东西的人却是眼前的白敬亭,这几年给燕王添了无数麻烦的人也正是他。他知道这人轻功不错,武功却很一般,眼下又受了伤,没有半点胜算,与其宰了他自己找东西,不如让他自己拿出来来得方便。

白敬亭听了他的话,却没有他想象中的惊慌失措,反倒笑了一声道,“你倒说说,我师兄是个什么下场?”

“被我废了一条左臂,又中了楚江急那老匹夫的毒,现在估计已经凉了。”落野飞星语带讥诮道,“所谓隙月斜明随侯剑,不过如此。”

“我师兄要是已经死了,那楚江急应该和你一起来追我才对,”白敬亭慢吞吞地道,“眼下既然只有你一个人,要么是他和我师兄同归于尽,要么是你觉得他只剩死路可走,楚江急一个人也料理得了,不如趁着这机会先来杀我。”

“祸害遗千年,我师兄是比你们两个加在一起更大的祸害,千年万年都死不了。”他轻声道,雨声一阵急过一阵,把他语气中的悲喜都掩去了。白敬亭伸手探入袖中,落野飞星皱了皱眉头,觉出他似乎要有什么动作,立刻弯弓对准了他,威胁道,“你再动一下,我就把你钉在这树上。”

对方像是没听见,慢慢站直了身体,落野飞星没有二话,一箭直向他面门奔来,白敬亭舌尖一顶,一颗梅核破空而出,正与箭尖对上,被箭尖剖成了两半,这一下子却阻了那箭的来势,白敬亭抢上前去,一把把箭攥在了手里,握着箭直奔落野飞星而去,甚至比箭来时更快,转眼就到了落野飞星的面前,抬手便刺。落野飞星没想到他会这么迎上来,倒也不慌,料想哪怕是与白敬亭硬碰硬他也不足为惧,他把弓一横,想要架住白敬亭刺过来的箭,白敬亭却不如他所想一般,反倒在空中像片叶子似的打了个旋,从落野飞星的头顶上掠了过去,把那根箭又妥帖地插回了对方的箭囊里。他往前去势不停,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扣了数只柳叶镖,踩上了树干之时急急回身,十指一张,柳叶镖尽数撒出,目标却不是落野飞星,而是路两旁的树干。仔细一看,才知道他那镖不是普通的镖,每支后面都各扯出一根银色细弦。白敬亭如同梁上燕子一般于半空中翻飞穿梭,转眼间整个官道中间就织就了一张银光大网,把他与落叶飞星两个人都网在中间。

落野飞星只听见耳边咻咻的风声,却显然不是奔着他来,不知道白敬亭在耍什么把戏,只怕有诈,一时间也不敢轻举妄动,而对方身法快如鬼魅,一来一回不过吐息之间,他只能用繁弱护住了自己周身要害,生怕被白敬亭偷袭。

“老前辈,你知道断山掌柳之路是怎么死的吗?”白敬亭站在网中央,他落在上面,两端丝弦却没有下陷一星半点,好像他不过是一滴雨水似的。

断山掌就是前一夜跟巫山剑侣一起的中年人,他在燕王手下等级比巫山剑侣更高,不过仍然比不上落野飞星和楚江急。

落野飞星知道柳之路前夜并未得手,反而死在白敬亭和井柏然两个人的手里,只当他想拖延时间,冷淡道,“无非是技不如人,和我有什么干系。”

“他不是技不如人,他只是信了我,”白敬亭摇摇头道,“他碰了经过我手的东西,就一根手指头也动不了,只能由着我一刀割断他的喉咙。”

“你猜你背上箭囊里,哪一支是被我碰了的?”

落野飞星取箭的手猛地顿住,慢慢地放下了。

他心中又气又惊,气的是白敬亭竟然能使出这种下作的手段,惊的是他知道白敬亭并非在诳他,柳之路死状如何他知道得一清二楚,的确是中了毒之后被人一刀封喉,既然白敬亭说的是实话,那他此刻就落了极大的下风。他不敢赌自己的运气,若是真的拿到了沾了毒的箭,那便立刻人为刀俎他为鱼肉,再没有半点胜算,不过若是不用箭——

落野飞星毫不犹豫,对着白敬亭的方向猛一拉弓弦,明明弦上无箭形,但是箭意已经到了,白敬亭倒不惊讶,身子往旁边一闪,又轻飘飘落在了另一根弦上,扬在空中的发丝倒是被斩断了一绺,连带着面颊上被箭气带出一道细细的血痕。

“传说中的无痕箭,领教领教。”白敬亭摸摸自己的脸颊,听起来心情却很好,落野飞星被他的态度激得动怒,又拉了满弓,这回手臂却碰到了网中丝弦,那弦锋利如刀,一下子就镶进了他的皮肉,鲜血顿时便涌出来,瞬间又被雨水冲刷掉了。

“你这小贼——”落野飞星被割了这一记,不敢再轻举妄动,只能破口大骂,白敬亭大笑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上佳的赞许。

“这弦是我从九命琴师的琴上卸下来的,他自称九命,不过还是只有一条命,”他笑吟吟地道,“之前只能当个绊马索之类暗中偷袭的玩意儿,如今遇上了您,却是正好派上用场。不知是您的箭气先割掉我的脑袋,还是您先自己撞掉了头?”他话音未落,人已经踏着弦往落野飞星的方向飞身掠去,袖中匕首出鞘,落野飞星下意识后退,却又撞在弦上,这一下子险些切断他左臂一条筋脉,惊恐之余白敬亭已经到了眼前,他本来目盲,向来依仗听音辨位,而此刻白敬亭踏在交错的琴弦上,只觉得天地间各处俱是弦音,竟然分不清白敬亭究竟在何处,一念间白敬亭第一刀已然挥落,正扎在他的肩上,赏了他一个透明窟窿,落野飞星惨叫一声,手中繁弱险些落地,他不敢躲避,又不敢不避,只能将一张巨弓舞得密不透风,怕白敬亭又得手。

“我师兄恐怕从来不知道,我这几年杀的人,比他多得多了。”白敬亭叹了口气道,“他是大侠,我是宵小,宵小的手段自然是下作的。”他手中匕首是异铁炼的,比琴弦不知道要硬上几分,在弦上轻轻一割,琴弦陡然崩断,正贴着落野飞星的脸抽过,把他右边耳朵撕成了两半,落野飞星几乎发狂,也不管白敬亭到底在哪,只顾把内力凝在弦上一箭又一箭没头没脑地放出,只把周围的树木砍得七零八落,琴弦本来都被柳叶镖钉在树上,树木一倒登时崩回,少不得又在落野飞星身上留下几道口子,如此一来一往几下,落野飞星身上深深浅浅被割了无数道,整个人血流披面,蓬头散发,如同恶鬼,他身上受伤不重,心中却已经大乱,不停露出破绽,白敬亭看准机会,欺身向前绕到他身后,身形一矮出手如电,在他两条膝弯处各狠狠斩下一刀,落野飞星发出一声哀鸣,登时跪倒在地,白敬亭手中匕首不停,直接又往他左腕上砍落,断了他的手筋,他手中的繁弱再握不住,掉在地上,整个人再无什么精神,只是委顿地跪在泥水里。

“你有千手,我便斩你千手,你有千眼,我便剜你千眼。”白敬亭自看见落野飞星便提着的一口气终于也已经熬到了头,虚脱似的往后靠在树干上,连咳了几声,抹掉唇边溢出来的血丝,恨恨地道,“回去跟你那便宜主子复命吧。”他手起刀落,斩断了最后一根琴弦,恰好从落野飞星的脖颈上一抹而过,对方一声未吭,倒在了地上。

此刻恰逢一阵马蹄声自远而近,白敬亭循声望去,脸上露出一个至真至喜的笑容,向马上的人伸出了手。

+++

“楚江急老前辈,”井柏然捂着自己的肩头,突然道,“你养过猎禽吗?”

楚江急笑道,“你就算是想要拖延时间多活一时半刻,何必提起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来?”他断定井柏然中了他的毒,此时已经再不能动,只是多喘个一两口气,便也不把他放在心上。

井柏然看着他道,神色全然不像将死之人,反倒是成竹在胸,脸上一派风轻云淡,“自然不是八竿子打不着。”楚江急眉头一皱,只觉得脑后一股疾风,他下意识低头躲避,只觉颈间一阵剧痛,再一回头,一只灰隼迎面扑来,爪喙如刀,楚江急躲闪不及,已经被啄瞎了一只眼。他惨叫一声,猛地捂住了眼睛,眼眶里鲜血潺潺流出,转眼间就染红了衣襟,灰隼一击得手,也不纠缠,振翅便飞远了。楚江急咬牙切齿,骂道“扁毛畜生!”弯弓便想射它,弓才拉到一半,手倒是停住了,因为他看见自己的胸口透出一截剑尖来。

楚江急惊骇地回头,正对上井柏然的双眼,他一声还未喊出,井柏然剑已又入鞘,他往前扑倒,脸上尤是死不瞑目的模样。井柏然伸手到他怀里探了一圈,并没摸到解药,叹了口气,灰隼在空中盘旋了一周,落在他的肩膀上,喙上还染着楚江急的血。

“好愁胡,”井柏然揉揉它的脑袋道,他流血不少,又中了毒,此刻声音都有些恹恹的,取出一粒罗浮丹服了下去,“你把踏夜带来了没有?”

他话音还未落,便传来一阵马嘶,只见远远跑来一匹白马,四蹄却是黑的,速度极快,足不践土,行越飞禽,转瞬间就已经到了他的身边。井柏然也不等它停下,一个翻身便上了马,他许久未见着自己的坐骑,用完好的右手紧紧地搂了搂马脖子,一抖缰绳,道,“咱们快点,小白还在前面。”

踏夜像能通人言似的嘶鸣一声,便向前奔去,速度比适才更快,只见官道两侧树木急速后退,如同腾云驾雾一般,比这几天的马匹不知道要快上多少。行了不到两盏茶的功夫就看见白敬亭倚着树干,落野飞星倒在一边,不知是死是活,白敬亭看见他便露出笑容来,向他伸出了手。

井柏然弯腰下去,把白敬亭的手牢牢握在手心里,发力一扯,便把对方拉上了马背,坐在自己的背后。他正要张嘴问,白敬亭已经抢先开了口,“我没事。”他道,一眼又看到井柏然肩上的箭,语调猛地高了一个度,“你这是?!”

“我也没事,”井柏然宽慰他道,“皮肉伤,等咱们一会进了梁城,再包扎不迟。”他全然不提自己中毒之事,把自己血肉模糊的左手也往袖子里藏了藏。白敬亭如何看不出来他气色差极,此时也无法和他计较,只是搂住了他的腰,把头靠在他后背上,点了点头。

他们两个这边一心只想着赶紧进了梁城,了却这桩差事,却没发现落野飞星并没有咽气,他还留着最后一息,只听见马蹄与人声,料到是井柏然也未送命,那楚江急想必已经凶多吉少了,他们两个行走江湖许多年,今天居然先后折在两个小辈手里。他想到此处,心里悲愤已极,手中摸到繁弱与先前未射中白敬亭的一支散箭,借着回光返照的一点气力,用牙齿与仅剩的右臂拉满了弓,拼却残生一般,把这人生中最后一支箭鲜血淋漓地射了出去。

井柏然几乎已经人事不省,全靠一口真气与罗浮丹吊着。相比之下白敬亭虽然神志还清醒,精神也已经到了强弩之末,整个人被疼痛折磨的浑浑噩噩,耳听见身后箭声劈雨而来之时已经晚了。他心念一转,干脆咬紧牙关,不闪不躲,只感觉这一箭力达千钧,挟风裹雨一般透胸而过,仅剩的念头便是用手紧紧地攥住了穿胸的箭头,怕箭势未老,再伤到了井柏然,万幸是落野飞星这最后一箭气势有损,白敬亭手掌中旧伤又被撕开,染得纱布血红一片,终究是用自己的血肉把这一箭拦住了。

井柏然感到背后白敬亭猛地往前一撞,立刻想要转身,急切地问,“小白,你怎么了?”

“我……我手臂中了一箭,想必是落野飞星没死透。”白敬亭撒谎道,他倾身向前,把额头抵在井柏然的后背上,叫他不要回头,“你不要管,马上就到梁城了,再说不迟。”

井柏然听他这么说,也不疑有它,只咬紧了牙关向前疾驰而去,缰绳扯着踏夜沿路一拐,猛然发现梁城的城门近在眼前,甚至连守卫的身影都隐约可见了,他心中不由得浮起一阵狂喜,对白敬亭道,“小白,你看,咱们到了,咱们到了!”

白敬亭已经几乎睁不开眼睛,他血一口接着一口地涌出来,滴滴答答地浇在胸口那只攥着箭尖的血淋淋的手上。耳边隐约听见井柏然叫他,强扯出一个恍恍惚惚的笑来,低声应道,“真好,师兄,咱们到了。”

他们两个转眼间便到了城下,梁城霎时灯火通明,城门上守卫皆是弯弓搭箭,为首一人厉声喝问道,“来者何人!”

白敬亭拼着最后一口气,伸手到自己怀中掏了一面令牌出来,举到空中叫到,“太子亲骑,求见魏将军!”

他此话一出,便有人听出他的声音,顿时城墙上守卫来回奔跑,乱成一片,城门轧轧地放了下来,还未等放平,踏夜四蹄一腾,已经冲入城中。白敬亭感到马慢慢地停下,听见耳边人声嘈杂,看见火把照得四下里如同白昼,看见井柏然回过头来,脸上带着笑,仿佛要和他说些什么,只是他再听不清了,身子一歪,便一头栽下了马。

他心中好像有无数念头转瞬而逝,到最后又只剩下一个。

师兄,白敬亭想,我又骗了你一次,你别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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