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白树

哦你可爱的山楂树,你为何要发愁

【井白】瓮中身

写完了,怎么还是写了这么长,我屁话也太多了吧

这肯定不是啊酱想要看到的农夫与蛇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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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对:井柏然/白敬亭

分级:PG

梗概:别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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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雪越下越大了,”两个人边说话边躲进了山神庙,俱是一身青兰色道袍,脚踩双脸鞋,头戴浩然巾,是两位道长,“这天气怕是蛇妖也不会出来,我们这一趟多半是要白跑。”

“两位道长,外面雪还大吗?”这山神庙中却已经有人了,两人显然没想到这风雪夜还能在这山路中遇见行人,先是对视一眼,又看向火堆旁的人。是个年轻男人,农夫打扮,衣着还算干净,不过都是些粗布麻衣,正佝偻着坐在火堆旁取暖。他身后放了个竹筐,一块旧灰布盖着,看不见里面是什么东西,看见来人眉目间似有喜色,正殷殷地看着他们。

“外面雪还大着呢,要是这个样子下一整夜,估计明早进山的路便没了。”高点的道士先回答了农夫,他脸色发青,一双手骨节粗大,一看就是习武之人,背后背着双股雌雄剑,“小哥,这么大的雪,你不在家里待着,出来何事?”

“我就住在山里,再过两日就是大集,有些草药要卖,年底又近,想置办些年货。”农夫听了这话,便叹气起来,火堆因前面两人开门带进来的风雪黯了点,他又往里扔了两块柴,焰头暗了一下,又蹿起一蓬火星,发出毕毕剥剥的爆响。

“谁知道这路刚走了一半雪就下起来了,我只能在这山神庙里先避避风雪,这庙里怪阴森,有两位道长作伴,我心里还安定些——我们这山里这阵子闹妖怪,不知道道长知不知道,”他接着往下说,声音压低了点,像怕人听到似的,“死了好些人,不知道是真是假。”

“我们就是为了这个来的。”一直没开口讲过话的另外一位道士终于作了声,他声音又低又哑,每一句都像是在磨刀石上走过,像是喉咙受过什么创伤,仔细一看他与另一位道人的打扮又有细微差别,想来不是同门,也不过是路上遇见的旅伴。

农夫听他讲了这话,眼中一亮,不过这道士只说了这一句便不再作声,只在火堆旁捡了个位置坐下,离火堆不很近,半个身子没在阴影里,闭目养神起来。

“这山里的妖怪已经作乱了月余,前前后后也来了好几位除妖的高人,都进了山就没了音信,不怕小哥笑话,我师兄就是其中之一,”青脸道士又开口说,也在火堆旁找了个地方坐下,伸出手去在火旁烤着,他讲话不像出家人,倒是江湖气更浓,“怕是凶多吉少了。”

年轻农夫又叹了口气道,“世道不太平,人祸好躲,这精怪之事,寻常百姓有什么办法?只能念念经罢了,两位道长要是方便,不知能不能给我念几句咒,叫我多活几日。”

青脸道士笑了一嗓,从腰间掏出个铜钱来抛给了他,“小哥,这铜钱你拿着,就当是我烤你这火的报偿,别的不能保,小邪小祟倒还能镇。”

农夫接住了那铜钱,千恩万谢了一阵,青脸道士又问道,“这山里闹妖怪,你还一个人出来赶集,没与人结个伴?”

“道长,你有所不知,”农夫说,他又往火堆里扔了块柴,这庙里所供泥塑的影儿投在地上,长长短短如活物一般,“我之前与生人结交,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往后再不敢妄自和人搭伙——二位道长是否要些干粮?我这儿还剩了点吃的,要是不嫌干冷,垫垫肚子还是可以的。”

青脸道士摆了摆手道,“我们修行之人,几天几夜不进水米也无妨,小哥倒是讲讲,你当年遇见了什么人?”另外一个道士虽不做声,也睁开了眼睛,看着农夫,眼中有一丝探寻的意思。

“这故事倒没什么新奇,两位道长见多识广,肯定会笑话我没见过世面,不过讲出来解个闷也是好的。”农夫笑道,他从腰间掏出个水囊来,拧开盖子,登时散出一股清冽的酒香,在不大的山神庙里混着柴火的烟气,闻着就让人身上泛出一股暖意来。

“小哥,你这酒倒是好酒。”青脸道士盯着那个水囊道,喉头动了动,目光中流露出一股馋劲儿。

“天寒地冻,道长要是想喝点暖暖身子,仙家想必也不会怪罪。”农夫自己喝了一口,看见这道士的神情,便笑着把水囊递了过去,“都是自家酿的,不算好酒,配我这没意思的故事倒是应景。”

对方略一犹豫便接过了水囊,饮了两口,用袖子拭了唇边,又将水囊递回到农夫手里,大声赞叹道,“真是好酒!”另一位道士瞥了他一眼,似有不豫之色,但是嘴上却未说什么,只是又合上了眼。

农夫把水囊收回腰间,便开口讲起故事来,“前些日子有一次,这边连下了十几天的大雨,山里面发了山洪,也是把我困在这山神庙里。夜里来了个漂亮的小公子,跟我说是逃家出来的,迷了路走到这里来,却被洪水困住了无处可去。”

青脸道士笑道,“这一听就是谎话,这离城镇要行几十里路,哪来的小公子会走到这儿来?”

农夫赧然一笑,“道长毕竟心明眼亮,我当时却未多加思索,好在天明水便退了,此处离我家并不远,我见他浑身都湿透了,衣服又单薄,便邀他跟我一起回家去——他起初推辞,然后便答应了。”

“然后发现他是精怪,要害你的性命?”道士又插嘴说,坐得离火堆又近了点,又抱怨道,“这鬼天气!若是没有这火堆,夜里真真是难熬。”

“起初他倒是也安分,还跟我学着分辨草药,干些粗活,我问他几时回家,他怪我要赶他走,反倒恼我。多来几次,我便也不问了。好在这小公子倒没什么公子脾性,手脚也麻利,我自幼父母双亡,少与人来往,想着他如果实在不想回家,平日里有个照应也好,就留他住了好些日子。”

“哪知道自从他住下,这山里便下起雨来了,连着下了一个多月,”农夫接着讲到,他讲话不急不缓,脸上带着追忆之色,比起讲述一桩祸事倒是更像怀一位旧人,“又过不了多久,来了一位道长,说是我们这里藏了精怪,才阴雨不断,这是上仙降的灾祸,妖怪不除,雨便一日不停。”

“道长说,这妖怪化成了人形,藏在我们中间,问我们这一月可曾来过外人,这一个月里只来过小白一个人——小白就是那个小公子,他自称姓白,我叫他小白——村里人便说,想必是小白是妖怪,叫我把他交给道长发落,我自然不肯,小白若是精怪,我怎么能活到今天?道长便给了我一枚铜钱,叫我当夜放在小白的枕头底下,如果小白果然不是常人,自会现出原形。”

“我带着铜钱回到家里,还没有和小白开口,小白反而先来找我辞行,说他本来是这山里的白蛇,修炼了数百年,此次本该往江中化蛟,谁知道路上遇到了我,就耽搁在了这山中。这雨患想是因他而起,已经招来了降妖之人,若是再不走,怕是再也走不掉了。不曾想那道士竟然放了个小纸人在我身上偷听,这番对话被他原原本本地听去,当下便来收妖。小白没有防备,被他一张符纸便压得现了原型,又被一副金钏子给缠紧了,眼见就要毙于他剑下——这是小白留在山中的第七七四十九日。”

“我与道长苦苦哀求,说小白足足修炼了几百年,未曾伤过人命,如今他已经要离开山中,便放他去江中化蛟,不必取他的性命。道长铁石心肠,手起剑落——”农夫的声音戛然而止,一口剑明晃晃地正横于他颈中,他神色倒不惊慌,竟然反而露出一个笑容,“道长,您这是做什么?”

那位一直寡言的道士已经起了身,正是他手持长剑逼在农夫喉头,再看四周,火堆不知何时已经灭了,另一位青脸道士倒在了一边,脸色紫黑,像是中了毒。山神庙里反倒比外面风雪中更冷,地上结起了一层薄薄的霜花,仔细一看,这霜花正是从农夫背后的竹篓下的地面开始扩散的。

“你究竟是谁。”说话声嘶哑难听的道士冷冷地道,“从开始我便觉得你形迹可疑,如此大的雪,你又衣衫单薄,若是普通人定无法忍受这酷寒,你反倒一点都不受影响;我来时和人打听过,这山里的人已经死光了,你难道一个人住在山里?你身上干干净净,没有妖气,我本还在犹豫,刚才你添柴时火光一闪,我方才看见你那竹篓上面蒙着的布上绣着的都是一些镇妖的符文,自然没有妖气——你那竹篓里,装的是什么?”

农夫拍了几下手,道,“道长,你说得都对,我就说道长见多识广,肯定会觉着我这故事无趣得很。只是你怎么不念及同伴的情分,和另一位道长打个招呼?”

哑声道士冷笑道,“他行事无规矩,是个江湖莽汉,中了招也是活该。”

农夫摇摇头,遗憾道,“可惜,若是你们两个都醒着,我还会觉得有点棘手,小白,你不要躲了,道长已经看出你我来了。”

像是应着他的话似的,身后那竹篓已经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眼见着一条碗口粗细的白蛇从篓中游了出来,顺着农夫的身形攀上了他的腰,最后将蛇头懒散地搭在他的肩上,吐着鲜红的信子。

“区区一只蛇妖,我还不放在眼里,”哑声道士道,又向农夫道,“你想必是被这蛇妖迷了心智,才会为虎作伥——”

农夫不等他话说完,便出声打断了他,他眉宇间的神色已经全然变了,身形也舒展开,不再是年轻不更事的乡野农人神情,反而带着一丝倨傲和几分悲悯,“道长,不是我为虎作伥。”

“伥鬼并不是我。”

他话音还未落,身子已经跟鱼一般从剑下滑脱了,往后急退几步,猛一顿足,地上已经冷寂的灰烬忽地又腾起了一团烈焰,年轻男人两指间拈了一枚铜钱,往虚空中一掷,喝道,“去!”那火焰便化作一条蛇的模样,从铜钱的孔中钻过,直奔目瞪口呆的道人胸口而去,他想要拿剑来挡,但是为时已晚,火蛇已经穿其胸而过,把他烧穿出一个焦黑的透明窟窿,未能发一语便倒毙当场,和先前那位青脸道人的死尸交叠在一处。

“啧,废物。”白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化成了另外一个年轻男人,一身白衣,没骨头似的倚在农夫身上,“井柏然,这种货色的修为,你就是吃了又有什么意思?我看着也嫌腌臜。”他一张脸精致漂亮,脸上没有半点血色,肤色跟霜雪相似,像是这满地结出的冰花有了灵气,眼下的一颗泪痣反倒添了一丝挟着烟火气的媚,这人像是因为这一笔点墨才生动了,再往下看却又是蛇身,一条蛇尾盘盘绕绕地拖在地上。

“闲来无事,就当是解闷。”井柏然淡淡地说,在蛇妖的背后轻轻一推,“去吧。”

蛇妖半是带笑半是怨愤地看了他一眼,一转眼又化了蛇身,往其中一具尸身上游去,用蛇身将其一圈一圈地缠紧,又一口咬在了已死道士的喉咙上。眼看着道士的尸身便干瘪了下去,雪白的蛇身上如同被无形的朱笔描画,被一道又一道的红线所覆盖,最后只剩与朽木相似的一具干瘪的躯干,白蛇便又对着另一具如法炮制。待他从尸身上离开,一直在旁坐着的井柏然低声念了一句,两具尸身便跟两块木头似的烧起来了。

“小白,过来。”井柏然冲盘在一边的白蛇招手道,白蛇又化做了年轻男子,一双胳膊搂着他的脖颈,用口唇将凝成金丹的修为渡给了他,在这冰窟一般的山神庙里平添了一丝旖旎。这唇舌搅缠的亲吻并未能持续多久,井柏然嘶了一声,猛地把蛇妖从自己身上扯开,蛇妖被他抓着,脸上却是笑嘻嘻的,嘴唇上还染着血迹,两只金色竖瞳盯着对方看,吐出蛇信,在井柏然嘴唇的伤口上一舔。

“白敬亭。”井柏然出声说,语气森冷,像是警告。

“故事编得倒是不错。”名叫白敬亭的蛇妖轻松地道,冰冷的蛇尾撩开井柏然的衣襟,往里面钻进去,在他胸口的那道剑伤上滑动。“好一出人妖殊途,棒打鸳鸯,我都信了。”

“若是你当初不信,如今也不会在这。”井柏然也笑了一声,“倒也不都是编的,反倒是真话多些,你最清楚。”

“的确不都是编的,我当初在这庙里遇见你,也以为你只是个小农夫,你这张脸的确是很骗人,”白敬亭感慨道,“你当时那个样子,谁会想到你是个道士?还是个走邪魔外道的道士。”

——白衣的年轻公子向角落里的农夫开口道,“这么大的雨,你一个人在这里干嘛?”

“可怜我清清白白的一身修为,本来能化蛟成半仙,全部断送在你手上。”他叹道,“我竟然还真以为七七四十九日的大雨,都是我引来的。”

“那一剑我替你挡了,你还有什么不甘?”井柏然一挑眉道,“若不是我,你当初就命丧那道士剑下了。”

白敬亭眼里像是烧着两团烈火,恨恨道,“若不是你?若不是你骗我留下,我会留在这荒僻山中?我会以为你死了,取那道士的性命?若不是你拿我做阵眼,演了七七四十九天的拘魂阵,我会像现在这样被锁在你身边,生死都不由自己,替你炼人的修为,好不用脏了你自己的手?”

——人的寿命不足百年。蛇妖想,我便留在这一段时日吧。

“小白,用不着说得那么好听,”井柏然嗤笑了一声,“你就算没有遇见我,也是很难化蛟的,你又不是恪守清规修炼的妖,在此之前你便杀过生,造过业障,只是没杀过人而已,想化蛟还是要挨上八十一道雷。”

“在这庙里你我初遇的那一晚你被别的除妖人打伤,当时便想取我的性命,我骗你我家里有一棵千年灵芝,你才留我多活一夜,跟着我回了家。”

“至于最后你为什么留在了山中,”井柏然又道,他语气稍微和缓了点,“兴许是因为大雨吧。”

白敬亭不说话了,他金色的竖瞳又变做了人的样子,神色萧索地苦笑了一声道,“是啊,许是因为那雨吧。”

“你把腿也变了,”井柏然嫌恶地看了他的蛇尾一眼,“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最讨厌这个。”

白敬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蛇尾也化成了人腿,很不客气地偎进了他的怀里,打了个哈欠道,“睡吧,天这么冷,我本该在冬眠的。”蛇性贪暖,井柏然倒是没推开他,反而把他往怀里搂得更紧了些,他手指一动,火烧得更旺了。

“睡吧。”

风雪一阵急似一阵,这火倒像是能无止境地烧下去似的,井柏然的呼吸声渐渐地平稳了,他怀里的白敬亭睁开了眼睛,轻而缓地撑起了身体,看着井柏然的脸,突然张开了嘴,露出两根尖利的獠牙,便往对方的喉咙上咬去,最后关头却又停下。他伸出手去凌空描摹井柏然的眉眼,脸上的神情却没有悲喜,是一片空白。

“为什么?”他轻声道,像是在问井柏然,又像是在自问,这问句最后在一片沉默中冷寂了下去,结成了地上的凝霜。山神庙的破窗中时不时飘进几点雪花,还未近得火堆就化了,一丝踪影也没有,白敬亭凝视对方许久,又偎回到井柏然身边去,闭上了眼睛,手放在他的胸口,像是贪恋那一点点属于人的暖意似的。

又过良久,井柏然也睁开了眼,他的手中捏了一副红绳,仔细一看,这红绳并没有实体,绳头却是从白敬亭的身体里扯出来的,只要他手指一动,白敬亭便会痛不欲生,生不如死。白敬亭的魂魄如今都为他所有,便是要这蛇妖吐出元丹来,他也只能照做,不能违抗,只要井柏然一天不死,白敬亭就要被拘一天,没有半点办法。

井柏然略略侧过头,白敬亭枕着他的手臂,在梦里看起来仍然不甚安稳,眉头紧锁着,不复当初无忧无虑的公子模样,一只手按在他的胸口。他移开了视线,把手覆在胸口的那只手上,这下面有一道极深的伤疤,险些要了他的命,而当初他流的血里,有多少是悔,多少是愧,多少是真心,多少是假意,他自己也分不清了。拘魂阵把他和白敬亭炼到了一块,他们两个之间的爱恨痴缠,从此就跟雨底藻荇一般,再也解不开。

——剑尖透胸而过的时候他想,若是就这么死了,倒也不算遗憾。只是小白要是去化蛟,八十一道天雷,不知道他挨不挨得过去。

“是啊,为什么呢。”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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